零泪向谁道，鸡鸣徒叹息。

　　《夜【yè】夜曲》，乐府【fǔ】杂曲歌辞的【de】一种，它的创始人便是沈约。《乐府解题》云：“《夜夜曲》，伤独处也。”沈【shěn】作【zuò】有二首，皆写同样的主题【tí】。此为【wéi】第一首，写【xiě】空房独处【chù】的凄【qī】凉况【kuàng】味尤【yóu】为具体而细致。

　　此诗共八句，可分前【qián】后两段，段【duàn】各四【sì】句。每段开头二句【jù】均【jun1】用【yòng】对偶，结【jié】尾二【èr】句以白描手法抒写思妇惆怅自怜的内心感【gǎn】情。从前段到【dào】后【hòu】段，思妇的感【gǎn】情有发展，有【yǒu】变化，直至结尾【wěi】，形成一个高潮。

　　诗歌的开头两句借银河和北斗方位的变【biàn】化来暗示时间【jiān】的流【liú】逝。“河汉纵【zòng】且横【héng】，北斗横复直”，写思妇长夜不【bú】眠，观看天空景象。诗人在这两句诗中交【jiāo】错【cuò】使【shǐ】用了“纵”、“横”、“直【zhí】”三个动【dòng】词，忽纵忽横忽直，使人仿佛看到【dào】银河纵横穿流、星斗横竖【shù】移【yí】动的情【qíng】景。诗中虽未【wèi】直截写人【rén】，而【ér】人物的【de】神情自可令人想见。古诗【shī】中用【yòng】星辰位置【zhì】的变【biàn】易反衬思【sī】妇【fù】感情的愁苦，例子甚【shèn】多。如《古诗【shī】十九首》云：“明月皎皎光，促织鸣【míng】东壁。玉【yù】衡指孟冬，众星何历历！”又云【yún】：“迢迢牵牛星，皎皎河汉女【nǚ】，纤纤擢素手，札札弄机杼。”前人皆以为本之于《诗经·小【xiǎo】雅·大东》，如《文选【xuǎn】》李善注“河汉女”云：“《毛诗》曰：‘维天有汉【hàn】，监亦【yì】有光。跂彼织女，终日七襄。虽则七襄【xiāng】，不【bú】成报章。’毛苌曰：‘河汉，天河【hé】也。’”观沈【shěn】约此诗，当系近【jìn】承【chéng】《古【gǔ】诗【shī】十九首》，远【yuǎn】绍《诗经》之《大东》，当然在具【jù】体描【miáo】写上【shàng】也有所【suǒ】不同。它开头【tóu】二【èr】句说【shuō】银河由纵到横，北【běi】斗由横到直，通【tōng】过写景显示了【le】时间的迁【qiān】延。用一句【jù】通俗的话说，便是【shì】斗【dòu】转星【xīng】移，时间已过了很长。在【zài】此【cǐ】漫漫【màn】长夜，思【sī】妇耿耿不寐，心中【zhōng】必【bì】有【yǒu】所想，于是诗人借【jiè】她【tā】的口吻说道：“星汉空如【rú】此，宁知心有忆？”星汉本【běn】为无【wú】知无情之客体，怨它何来？这种写【xiě】法便是古人所常说的“无【wú】理而妙”。仿佛在说：银河【hé】啊，你空自流【liú】转【zhuǎn】；北斗星啊，你【nǐ】徒然【rán】横斜【xié】，你们怎知【zhī】我心【xīn】中【zhōng】在想念一个人？接下去二句写思妇因星汉移动、时【shí】光【guāng】流逝而起的惆怅心情。“星汉”句【jù】总括上文【wén】又作一顿【dùn】挫，着一“空”字，似乎把前面铺排的两句一下【xià】子推倒，令人感到不可思议。“宁知”句【jù】把思妇胸【xiōng】中的一股怨气，喷薄而出，着一【yī】“宁”字，与前【qián】面的“空”字紧相呼应【yīng】，把人物【wù】的感情引向内心深处。二句全系脱【tuō】口而出，声情毕肖，确有如闻【wén】其声，如见其人【rén】的效果【guǒ】。

　　如果说前半段以天空之景【jǐng】烘托思妇孤栖之苦，那么后半段则转【zhuǎn】而以室内之景【jǐng】映衬人物独处【chù】无聊【liáo】的心态。诗人的笔锋由夜空转入闺【guī】房。空房之【zhī】内，一盎【àng】孤【gū】灯，半明不灭，那暗【àn】淡的【de】灯光，正象【xiàng】征着【zhe】思妇的情怀。她孤独难耐，于是不管天【tiān】寒地冻，踏起【qǐ】织机，织【zhī】起布来。在这里，诗人没有【yǒu】照搬《诗经》与【yǔ】古诗，光写天【tiān】上织女，而是【shì】将天上移到人间，写思妇亲理寒机。因此使人【rén】读来【lái】，更富【fù】有【yǒu】现实感。从【cóng】对偶方面讲，这一联比【bǐ】前一联【lián】更为精当。因为前【qián】一【yī】联并列两件性质【zhì】相近的事物，其【qí】弊【bì】如后人评价近体诗时所说【shuō】的【de】“合掌”。而这一【yī】联则【zé】意不相重，且层层推【tuī】进【jìn】，前句【jù】说灯【dēng】不明，是在深夜；后句说【shuō】晓【xiǎo】犹织，则已【yǐ】到天亮了。从深夜到天明，思妇由独守孤灯到亲理寒机，层次鲜明，动作清晰，恰到【dào】好处地表【biǎo】现了她的孤独之【zhī】感。

　　结尾二句，承上文而来。思妇彻夜未眠【mián】，所忆之人缥缈无踪，眼望孤灯，手理寒机，心中分【fèn】外凄苦，于是她【tā】情不自禁地哭了。尽管泪流不已，也没【méi】有人【rén】同情【qíng】她，她不【bú】能向人【rén】诉说单身独处的【de】苦闷。她只有哀哀自【zì】伤，徒然叹息。结句“鸡【jī】鸣”二字，紧扣上句的“晓【xiǎo】”字，而“徒”字又与前段的“空”字【zì】遥相照映。此【cǐ】刻女【nǚ】主人翁的孤独之感【gǎn】已达到【dào】了顶【dǐng】点，天上【shàng】的【de】星汉也好，自己【jǐ】的【de】忆念与【yǔ】叹息也好，一切的【de】一【yī】切，都是【shì】空幻而徒然的。她只【zhī】有【yǒu】默【mò】默地流泪【lèi】，独自咀嚼着悲伤。听到鸡叫的声音【yīn】，她【tā】不由发出长【zhǎng】长的【de】叹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