兰帐玉人睡觉，怪春衣、雪沾琼缀。

　　这【zhè】首咏【yǒng】柳花【huā】的词曾被苏【sū】轼【shì】赞为妙绝【jué】，但词史上，人们多赞赏东坡【pō】的和柳【liǔ】花词，而【ér】对【duì】这首原作却颇多微词。实【shí】际上，这【zhè】首词清丽和婉，不失为词中精品。

　　首句“燕忙【máng】莺懒芳残”开篇点题，写燕【yàn】忙【máng】于【yú】营巢，莺懒于【yú】啼【tí】唱，繁【fán】花纷纷凋残【cán】，表明季节【jiē】已是暮春：“堤上【shàng】”，指明地点：“柳花飘坠”，点明主题。

　　破题之【zhī】后，用“轻飞【fēi】乱【luàn】舞【wǔ】，点画青林，全【quán】无才思”紧接上句，把柳花飘坠的形状作了一番【fān】渲染。它为下文铺叙，起了蓄势的作用【yòng】。韩【hán】愈《晚春》诗云：“草树【shù】知春不久归【guī】，百般红紫斗【dòu】芳菲【fēi】。杨花榆荚无【wú】才思，惟【wéi】解漫天作【zuò】雪飞。”意思是说：“杨花和【hé】榆荚一无才华，二不工心【xīn】计；不肯争芳【fāng】斗艳，开【kāi】不出【chū】千红万絮的花。韩【hán】愈表面上是贬【biǎn】杨花，实际【jì】上却暗寓自己的形【xíng】象，称许它洁白、洒脱和不事奔竞。章楶【jié】用这个【gè】典【diǎn】故，自然也包含这层【céng】意思。

　　“闲趁游丝【sī】，静临【lín】深院，日长门闭。”写到此【cǐ】，词人竟把柳花虚拟成一群天【tiān】真无邪、爱嬉闹的【de】孩子，悠闲地【dì】趁着春【chūn】天的游【yóu】丝，象荡秋千【qiān】似地【dì】悄悄进入了深邃【suì】的庭【tíng】院。春日渐长，而庭院门却【què】整天闭【bì】着。柳【liǔ】花活似好奇的孩子一样【yàng】，想探个究竟。这样，就【jiù】把【bǎ】柳花的【de】形象写【xiě】活了。

　　“傍珠帘散【sàn】漫，垂垂欲下，依前被、风【fēng】扶起。”柳花【huā】紧【jǐn】挨【āi】着珠箔做的窗帘散开，缓缓地【dì】想【xiǎng】下到闺【guī】房【fáng】里去，却一次又一【yī】次地被旋风【fēng】吹起来。这几句深得南宋黄升和魏关之的【de】欣赏。黄升说【shuō】它“形【xíng】容居【jū】”（《唐【táng】宋诸贤绝【jué】妙词选》卷五评【píng】）；魏庆之说它“曲尽杨花【huā】妙处”，甚【shèn】至认为【wéi】苏轼的和【hé】词也“恐未能及”（《诗【shī】人玉【yù】屑》卷二【èr】十一）。当然，把【bǎ】这【zhè】首词评苏【sū】轼和词之上是未免偏爱太过；但【dàn】说它刻【kè】画之工【gōng】不同寻常，那是确实【shí】不【bú】假。这几句除了刻画出柳花的轻盈体态外，还把它拟【nǐ】人化了【le】，赋予它以【yǐ】“栩栩【xǔ】如生”的神情，真正做到了形神俱似。

　　下片【piàn】改从“玉人”方面写：“兰帐玉人【rén】睡觉，怪春衣、雪沾琼缀【zhuì】。绣床旋满，香球无数，才圆【yuán】却【què】碎【suì】。”唐圭璋等《唐宋【sòng】词选注》称此词为【wéi】“闺怨【yuàn】词”，估计【jì】就是从【cóng】这里着眼的。到【dào】这里，“玉人”已成为词中的女主人【rén】公，柳【liǔ】花反退居到陪衬的地位上【shàng】了【le】。但通篇自始【shǐ】至终不【bú】曾离【lí】开柳花的形象着笔，下片无非是再通过闺中少妇【fù】的心眼，进一步摹【mó】写柳花【huā】的形【xíng】神罢了。柳花终【zhōng】于钻入了闺【guī】房，粘【zhān】少妇【fù】的春【chūn】衣上。少【shǎo】妇的【de】绣花床【chuáng】很快被落絮堆【duī】满【mǎn】，柳花象无数【shù】香球【qiú】似地飞滚着，一会【huì】儿圆【yuán】，一【yī】会儿又破碎了。这段描写【xiě】，不仅把【bǎ】柳花写得神情酷肖，同时也把少【shǎo】妇惝【chǎng】恍迷离的内心世界【jiè】显现出来【lái】。柳【liǔ】花少妇的心目中竟变成【chéng】了轻薄子弟，千方沾惹，万般追逐，乍合乍离，反覆无【wú】常。

　　“时见蜂儿，仰粘轻粉，鱼吞【tūn】池水【shuǐ】”，这几句既着【zhe】意【yì】形【xíng】容【róng】柳花飘空坠水时为蜂儿和鱼所贪爱，又反【fǎn】衬幽闺少妇的孤寂无欢。“望章台路杳，金鞍游荡，有盈盈泪。”借【jiè】两个典故，既状【zhuàng】写柳花【huā】飘坠似泪【lèi】花，又刻【kè】画少妇【fù】望不【bú】见正“章【zhāng】台走马”的游冶郎时的痛苦心情。唐崔颢《渭城少年行》：“斗鸡下【xià】杜尘初合【hé】，走马章台【tái】日半【bàn】斜【xié】。章台【tái】帝城【chéng】称【chēng】贵里，青【qīng】楼日晚【wǎn】歌钟起【qǐ】”，即其【qí】一例。至于柳与章台的关系，较早见于【yú】南朝【cháo】梁诗人费昶《和萧【xiāo】记室春旦【dàn】有【yǒu】所思》：“杨柳何【hé】时归【guī】，袅袅复依依，已映章台【tái】陌，复扫长门扉【fēi】。”唐代传奇《柳氏传》又【yòu】有“章台柳【liǔ】”故【gù】事。

　　这首词若有不足，当是上下片【piàn】主【zhǔ】题不【bú】一，从【cóng】而【ér】造成了【le】形象的不集中【zhōng】。然而瑕【xiá】不掩瑜，此词仍值得用心玩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