念奴娇·赤壁怀古

　　此词怀【huái】古抒情，写【xiě】自【zì】己消磨壮心殆尽，转【zhuǎn】而以旷达之【zhī】心关注历史和人生。上阕【què】以描写赤壁矶【jī】风起浪涌【yǒng】的自然【rán】风景【jǐng】为主，意境【jìng】开【kāi】阔博【bó】大【dà】，感慨隐约深沉。起笔凌云健举，包举有力。将浩荡江流与千古人事【shì】并收【shōu】笔下【xià】。

　　千古风流人物既被大浪淘尽，则一己【jǐ】之微【wēi】岂不可【kě】悲？然而苏轼却另【lìng】有心得：既【jì】然千古风流人物也【yě】难免如此，那【nà】么一己之【zhī】荣辱【rǔ】穷【qióng】达复何【hé】足悲【bēi】叹【tàn】！人类既如此【cǐ】殊途而【ér】同归，则汲汲于一时功名，不免过于迂腐【fǔ】了。接下两句切入怀【huái】古【gǔ】主题，专说三【sān】国赤壁之事。“人【rén】道【dào】是“三字下得【dé】极【jí】有分寸。赤壁【bì】之战的故地【dì】，争【zhēng】议很大。一说在今湖北蒲圻县境内，已【yǐ】改为赤壁市。但今湖北省内有四【sì】处地名同【tóng】称【chēng】赤壁者，另三处在黄冈、武昌、汉阳附近。苏【sū】轼所游是黄冈赤壁，他似乎【hū】也【yě】不敢肯定【dìng】，所以用“人道【dào】是“三【sān】字引出以下议论。

　　“乱石“以下五句是写江水腾涌【yǒng】的壮观景【jǐng】象。其中“穿“、“拍“、“卷“等【děng】动词【cí】用得形【xíng】象生【shēng】动。“江山【shān】如画“是写景的总括之句。“一时多少豪杰“则【zé】又由【yóu】景【jǐng】物过渡到人【rén】事。

　　苏轼【shì】重点要写的是“三国【guó】周郎“，故下阕便【biàn】全从周郎引【yǐn】发【fā】。换头五句写赤壁战【zhàn】争。与周【zhōu】瑜的谈笑【xiào】论战相似，作者描写这么一场轰轰【hōng】烈烈的战争也是举重若轻，闲笔【bǐ】纷出。从起句的【de】“千古风流人物【wù】“到“一时【shí】多少豪【háo】杰“再到【dào】“遥想【xiǎng】公瑾当年【nián】“，视【shì】线【xiàn】不断收束，最后聚焦定格在周【zhōu】瑜身上。然【rán】而写周【zhōu】瑜却【què】不写其大智大勇，只【zhī】写其儒雅风流的气度。

　　不留意的人容易把“羽【yǔ】扇纶巾“看作【zuò】是诸葛亮的【de】代称【chēng】，因为【wéi】诸葛亮【liàng】的装束素以羽扇纶【lún】巾【jīn】著名。但在三国之时，这是【shì】儒将通常的装束【shù】。宋【sòng】人也多以“羽扇“代指周瑜，如【rú】戴【dài】复古【gǔ】《赤壁》诗云：“千载周公瑾，如其【qí】在目【mù】前。英风挥羽扇，烈火破楼船。“

　　苏轼【shì】在这里极【jí】言【yán】周瑜之儒雅淡定，但感情【qíng】是复【fù】杂的。“故国【guó】“两句【jù】便由周【zhōu】郎【láng】转到自【zì】己。周瑜破曹之时年【nián】方三十四岁【suì】，而苏轼写作此词时【shí】年已【yǐ】四十七岁。孔子曾说：“四十五【wǔ】十而无闻焉，斯亦【yì】不足【zú】畏也已。“苏轼从周瑜的年轻有为，联想【xiǎng】到【dào】自己【jǐ】坎【kǎn】坷不遇【yù】，故有“多【duō】情【qíng】应笑我“之句，语似【sì】轻【qīng】淡，意却沉郁。但苏【sū】轼毕竟是【shì】苏轼，他不是【shì】一介【jiè】悲悲戚戚【qī】的寒儒，而是参破【pò】世间【jiān】宠辱的智者【zhě】。所以他在察【chá】觉到自己的悲哀后，不【bú】是像南唐李【lǐ】煜那【nà】样【yàng】的沉溺苦【kǔ】海【hǎi】，自【zì】伤【shāng】心志【zhì】，而是把周瑜和自己【jǐ】都放在整个【gè】江山历史之中进行观照【zhào】。在苏轼看【kàn】来，当【dāng】年潇洒从容、声【shēng】名盖世的周瑜现今又如何呢？不是也【yě】被大浪淘尽【jìn】了吗。这样一比，苏【sū】轼便从悲哀中【zhōng】超脱了。“人生到【dào】处知何【hé】似【sì】，应似飞鸿踏雪泥。泥上偶然留【liú】指爪，鸿飞【fēi】哪【nǎ】复计东西“(《和子由【yóu】渑池怀旧》)。所以苏【sū】轼在【zài】与周瑜作了一番比较后，虽然也看到【dào】了【le】自己的政治功业无法与周瑜媲美，但上升到整个人类【lèi】的【de】发展【zhǎn】规【guī】律和普遍命运，双方其【qí】实也【yě】没有【yǒu】什么大的差别。有了这样深沉的思【sī】索，遂引出结句“人间【jiān】如梦，一樽还酹江月“的【de】感慨。正【zhèng】如他在《西【xī】江月》词中【zhōng】所说的那样：“世事一场大【dà】梦，人生【shēng】几【jǐ】度秋凉【liáng】。“消极【jí】悲【bēi】观不是人【rén】生的真谛【dì】，超脱飞扬才【cái】是生【shēng】命的壮歌。既【jì】然人间世事恍如一梦，何妨将樽酒洒【sǎ】在江【jiāng】心明月的倒影之中，脱却苦闷，从有限中玩味【wèi】无限，让精神获得自由【yóu】。其同期所作的《赤壁【bì】赋》于此说得更为清晰明断：“惟江【jiāng】上之清【qīng】风，与山间之明月，耳得之而为声，目遇之而成色。取之无禁，用之不竭，是造物者之【zhī】无尽藏也，而吾与子之所共适也【yě】。“这【zhè】种超然远想的文字【zì】，宛然是《庄子？齐物【wù】论》思想的翻版。但庄子以此【cǐ】回【huí】避现实，苏轼则以【yǐ】此超越【yuè】现【xiàn】实【shí】。

　　黄【huáng】州数年是苏轼思想发生转折的时期，也【yě】是他不断走向成熟和睿智的时期【qī】，他以【yǐ】此保【bǎo】全自己的岸【àn】然人格，也以此【cǐ】养护【hù】自己【jǐ】淳至的精【jīng】神【shén】。这首《念奴娇》词及其作于同一时期的数篇诗文【wén】，都为我们【men】透示了其中的端倪【ní】。

　　此【cǐ】词自【zì】问世后，经历了两种截然不【bú】同的命运【yùn】，誉之者如胡【hú】仔《苕溪渔隐丛话》称其“语意高妙，真古今绝唱“。贬之者如俞文豹《吹剑续录》所云：“东坡在玉堂，有幕士善讴。因问：'我词【cí】比【bǐ】柳七何如？'对曰【yuē】：'柳郎中词，只好【hǎo】合【hé】十七八女【nǚ】孩儿，执红【hóng】牙【yá】板，歌'杨【yáng】柳岸晓风残月'。学士词，须关西【xī】大汉，执【zhí】铁板，唱【chàng】'大江东去'。公为之【zhī】绝倒。“幕士【shì】的言论表面【miàn】上是从演唱风格上区分了柳、苏【sū】二家词【cí】风的【de】不【bú】同，但暗含有对苏词悖离传【chuán】统词风【fēng】的【de】揶【yé】揄。清代更有【yǒu】人【rén】认为此词“平【píng】仄句【jù】调都不合格“(丁绍【shào】仪《听【tīng】秋声馆词话【huà】》)，朱【zhū】彝尊《词【cí】综》并详【xiáng】加辩【biàn】证【zhèng】，亦可【kě】谓【wèi】吹毛求疵者。

　　《念奴娇》是苏轼贬官黄【huáng】州后的【de】作品。苏轼【shì】21岁中【zhōng】进士，30岁以前绝大部分【fèn】时间过着书房生活，仕【shì】途坎坷【kě】，随着【zhe】北【běi】宋政治风浪，几【jǐ】上几下。43岁（元丰二年）时因【yīn】作诗讽刺【cì】新法，被捕【bǔ】下狱，出狱后贬官为【wéi】黄州团练副使。这是个闲职【zhí】，他在旧【jiù】城营地辟【pì】畦耕种，游【yóu】历【lì】访古，政治上失意，滋长【zhǎng】了他逃避现实和怀才不遇【yù】的【de】思【sī】想情【qíng】绪，但【dàn】由于他【tā】豁达【dá】的胸怀，在祖【zǔ】国雄伟的江【jiāng】山和【hé】历史风云人物的【de】激发下，借景抒情，写下了一系列【liè】脍炙人口的名【míng】篇【piān】，此词为其代表。

　　《念奴【nú】娇》词分上下两【liǎng】阙。上【shàng】阙咏赤【chì】壁，下【xià】阙怀周瑜【yú】，并【bìng】怀古伤己，以自身感慨作结。作【zuò】者吊【diào】古伤【shāng】怀，想古【gǔ】代【dài】豪杰，借古传颂【sòng】之【zhī】英【yīng】雄业绩，思自己历遭之【zhī】挫折。不能建功立业，壮志难酬，词作抒发了【le】他内心忧愤的情怀。

　　上阙咏赤壁，着重写景，为【wéi】描写【xiě】人物【wù】作【zuò】烘托。前三句不【bú】仅写出了大江的气势【shì】，而【ér】且把千【qiān】古英雄人物都概括进来，表达了对英雄【xióng】的向【xiàng】往之情。假借“人道是”以引出所咏的人物。“乱”“穿【chuān】”“惊”“拍”“卷”等词语的运【yùn】用，精妙独【dú】到地勾【gōu】画了古【gǔ】战场的险【xiǎn】要【yào】形势，写出了【le】它的雄【xióng】奇壮丽景象，从而为下片所追怀【huái】的【de】赤壁【bì】大战中的英雄人物渲染了环【huán】境【jìng】气氛。

　　下阙【què】着重写【xiě】人，借【jiè】对周瑜的仰慕，抒【shū】发自【zì】己功业无成的感【gǎn】慨【kǎi】。写“小乔”在于烘托周【zhōu】瑜才华横溢【yì】、意气风【fēng】发，突出人【rén】物的风姿，中间描写【xiě】周瑜的战功【gōng】意在反衬自己的年老无【wú】为。“多情”后几句虽表达了伤【shāng】感之情，但【dàn】这种感【gǎn】情【qíng】其【qí】实正是词人不【bú】甘沉沦，积极【jí】进取，奋发【fā】向上的表现，仍不失英雄豪迈本色【sè】。

　　用豪壮的情调书写胸中块垒。

　　诗人【rén】是个【gè】旷【kuàng】达之人【rén】，尽管政治上失【shī】意，却【què】从未对生活失去信心。这【zhè】首【shǒu】词就是他这种【zhǒng】复【fù】杂心情的集中反映【yìng】，词【cí】中虽然书写失【shī】意，然而【ér】格调是豪壮的【de】，跟失意文人的同主【zhǔ】题【tí】作品显然【rán】不同【tóng】。词作【zuò】中的豪壮情调首先【xiān】表现在对赤壁景物的描写上。长江的非凡【fán】气象，古战【zhàn】场的险要形势【shì】都给人【rén】以豪壮之感。周瑜的英姿与功业无不让【ràng】人艳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