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文
郦生【shēng】食【shí】其者，陈留高阳人也。好读书，家贫落魄，无以为衣食【shí】业【yè】，为里监门吏。然【rán】县中【zhōng】贤豪不敢役，县中【zhōng】皆谓【wèi】之狂【kuáng】生。
及陈胜、项梁【liáng】等起，诸将徇地过【guò】高阳者【zhě】数十人，郦生闻其将皆握齱好苛礼自用，不能听大度之言【yán】，郦生乃深自【zì】藏匿。後闻沛公将兵略地陈留郊【jiāo】，沛公麾下骑士適郦生里中【zhōng】子也，沛公时时问邑中贤【xián】士豪【háo】俊【jun4】。骑士【shì】归，郦【lì】生见谓之曰：“吾闻沛公慢而【ér】易人，多大略【luè】，此真【zhēn】吾所原【yuán】从游，莫【mò】为我先。若见沛公【gōng】，谓曰‘臣里中有郦生【shēng】，年【nián】六十馀，长八尺，人皆谓【wèi】之【zhī】狂【kuáng】生，生【shēng】自谓我非狂生【shēng】’。”骑士曰：“沛【pèi】公【gōng】不好儒，诸客冠儒冠来者，沛【pèi】公辄【zhé】解其冠，溲溺其【qí】中。与【yǔ】人言，常大【dà】骂。未可以儒生说【shuō】也。”郦生【shēng】曰：“弟【dì】言之【zhī】。”骑士从容言如郦生所诫者。
沛【pèi】公至高阳传舍【shě】，使人召郦生【shēng】。郦生至，入谒，沛公【gōng】方倨床【chuáng】使两女子洗足，而见郦生。郦【lì】生入，则长揖不拜，曰：“足下欲助秦攻诸侯乎？且欲率诸侯破【pò】秦也？”沛公骂曰：“竖儒！夫天【tiān】下同苦秦久【jiǔ】矣，故诸侯相【xiàng】率【lǜ】而攻秦，何【hé】谓助秦【qín】攻【gōng】诸侯乎【hū】？”郦生曰：“必聚徒合【hé】义【yì】兵诛无【wú】道秦，不宜倨见【jiàn】长者。”於是沛公辍洗，起摄衣，延郦生上坐，谢之【zhī】。郦【lì】生因言六国【guó】从横时。沛公喜，赐郦生【shēng】食，问曰：“计将安出？”郦生【shēng】曰：“足下起纠合【hé】之【zhī】众，收散乱【luàn】之兵【bīng】，不满万人，欲以径入强秦，此所谓探虎口者【zhě】也【yě】。夫陈留【liú】，天下【xià】之旻【mín】，四通五达之郊也【yě】，今其城又多积【jī】粟。臣【chén】善其令，请得使之，令下足下。即【jí】不听，足下举【jǔ】兵攻之，臣为内应。”於是遣【qiǎn】郦生行【háng】，沛公【gōng】引兵随之，遂下【xià】陈留。号郦食【shí】其为广【guǎng】野【yě】君。
郦生【shēng】言其弟郦【lì】商，使将数千人从沛公西南略地。郦生常【cháng】为说客【kè】，驰使诸侯。
汉三【sān】年秋，项羽击【jī】汉，拔【bá】荥【yíng】阳，汉兵遁保巩、洛。楚人闻【wén】淮【huái】阴侯破赵，彭越数反梁地，则【zé】分兵【bīng】救之。淮阴方【fāng】东【dōng】击齐，汉王数困荥阳【yáng】、成【chéng】皋【gāo】，计欲捐成皋【gāo】以东，屯巩、洛以拒楚。郦生因曰【yuē】：“臣闻知天之天者，王【wáng】事可【kě】成；不知天之天者，王事不【bú】可成【chéng】。王者以民人为天，而民【mín】人【rén】以食【shí】为【wéi】天。夫敖仓，天下转输久【jiǔ】矣，臣闻其下乃有【yǒu】藏粟甚【shèn】多，楚人拔荥阳，不坚【jiān】守敖【áo】仓，乃引【yǐn】而【ér】东，令適卒分守成皋，此【cǐ】乃天所以【yǐ】资汉也。方【fāng】今楚易取【qǔ】而汉反郤，自夺【duó】其便，臣【chén】窃以为过【guò】矣。且两雄不俱立，楚汉久相持不决，百姓骚动，海内摇荡，农夫释【shì】耒，工女下机，天下之心未有所定也。原足【zú】下急复进兵，收取荥阳，据【jù】敖仓之粟，塞成皋之险，杜【dù】大【dà】行【háng】之道，距蜚【fēi】狐之【zhī】口，守白马【mǎ】之津，以示诸侯效实形制之【zhī】势【shì】，则天下【xià】知所归矣。方今燕、赵【zhào】已定，唯【wéi】齐【qí】未下。今田广据千【qiān】里之齐，田间将【jiāng】二十万之众，军於历城，诸田宗彊，负海阻【zǔ】河济，南【nán】近楚，人【rén】多变诈【zhà】，足【zú】下虽遣数十万【wàn】师，未可【kě】以岁月破也。臣【chén】请得奉明诏说齐王，使为汉而称【chēng】东籓。”上曰：“善。”
乃从其画，复守敖仓，而【ér】使【shǐ】郦生【shēng】说齐王曰：“王知天【tiān】下【xià】之【zhī】所【suǒ】归乎？”王【wáng】曰：“不【bú】知也。”曰：“王知天下之所归【guī】，则齐国可得【dé】而有也；若不【bú】知天【tiān】下之所归，即【jí】齐【qí】国未可得保也。”齐王曰：“天下何所归？”曰：“归汉。”曰【yuē】：“先生何以言之？”曰：“汉王与项王戮力西面击秦，约先入咸阳者【zhě】王之。汉王先入咸阳，项王负【fù】约不与而王之汉中【zhōng】。项王【wáng】迁杀义帝【dì】，汉王闻之，起蜀汉之兵击三【sān】秦，出关而责义帝之处，收天下之【zhī】兵，立【lì】诸侯之後【hòu】。降城【chéng】即以侯【hóu】其将，得赂【lù】即以【yǐ】分其士，与天【tiān】下【xià】同其利，豪【háo】英贤才【cái】皆乐为之用。诸侯【hóu】之兵四面而至，蜀汉【hàn】之粟方船而【ér】下【xià】。项王有倍约之名，杀义帝之负；於人之功无所【suǒ】记，於人之【zhī】罪无所【suǒ】忘；战胜而不【bú】得【dé】其【qí】赏，拔【bá】城而不得其封；非项氏莫得用事；为【wéi】人刻【kè】印，刓而不【bú】能授；攻城【chéng】得赂，积而不能【néng】赏：天下畔【pàn】之【zhī】，贤才怨之【zhī】，而莫为【wéi】之用。故天下之士归於汉王【wáng】，可【kě】坐而策【cè】也。夫汉王【wáng】发蜀【shǔ】汉，定三秦；涉西河之外，援上党之兵；下【xià】井【jǐng】陉，诛【zhū】成安君；破北魏，举【jǔ】三十二城：此蚩尤之【zhī】兵也，非【fēi】人之力也，天之福【fú】也。今已【yǐ】据敖仓【cāng】之粟，塞成皋之险，守白马之津，杜大【dà】行【háng】之阪，距蜚【fēi】狐之口，天【tiān】下後服者先【xiān】亡矣【yǐ】。王疾先【xiān】下汉王，齐国社稷【jì】可得而保也；不下汉王【wáng】，危【wēi】亡可立而待也。”田广以【yǐ】为然，乃听郦生，罢历下兵守战备，与【yǔ】郦生日纵酒。
淮【huái】阴侯闻郦生伏轼下齐七十馀城，乃夜度兵平原【yuán】袭齐。齐王【wáng】田【tián】广闻汉【hàn】兵至，以为郦生卖【mài】己，乃曰：“汝能止汉军，我活【huó】汝；不然【rán】，我将亨【hēng】汝！”郦【lì】生曰：“举大【dà】事不细谨【jǐn】，盛【shèng】德不【bú】辞让。而公不为若更言！”齐【qí】王遂亨郦生，引兵东走。
汉十二年【nián】，曲周侯郦商以丞【chéng】相将【jiāng】兵击黥布【bù】有【yǒu】功。高祖举列侯功【gōng】臣，思郦食其【qí】。郦食其子疥数将兵，功未当侯，上以【yǐ】其父故【gù】，封疥【jiè】为高梁侯。後更食【shí】武遂，嗣【sì】三世。元狩元【yuán】年中，武遂侯平【píng】坐诈诏衡山【shān】王取百斤金，当【dāng】弃市，病死，国除也。
陆贾【jiǎ】者，楚人也。以客从【cóng】高祖定天【tiān】下，名为有口辩【biàn】士，居左【zuǒ】右，常使诸侯。
及高祖时，中国初定，尉他平南越【yuè】，因王之【zhī】。高祖使陆贾【jiǎ】赐【cì】尉他印为南越王。陆【lù】生至，尉他魋结箕倨见陆生。陆生【shēng】因【yīn】进说【shuō】他【tā】曰：“足下中国人【rén】，亲【qīn】戚【qī】昆弟【dì】坟【fén】在真定。今足【zú】下反天性，弃冠带【dài】，欲以区区之越与天子抗衡为敌国，祸且及身矣。且夫【fū】秦失其【qí】政，诸侯豪桀并起【qǐ】，唯汉王先【xiān】入【rù】关【guān】，据咸【xián】阳【yáng】。项羽倍约，自立为西楚霸王【wáng】，诸侯【hóu】皆属，可谓【wèi】至彊。然汉【hàn】王起巴蜀，鞭笞天下，劫略【luè】诸侯，遂【suí】诛项羽灭【miè】之。五【wǔ】年之间【jiān】，海内平定，此非人力，天【tiān】之所建【jiàn】也。天子【zǐ】闻君王王南越，不助天下【xià】诛【zhū】暴逆，将【jiāng】相【xiàng】欲移兵【bīng】而【ér】诛王【wáng】，天子怜百姓新【xīn】劳苦，故且休之【zhī】，遣臣授君王印，剖符通【tōng】使【shǐ】。君王宜郊迎【yíng】，北面称【chēng】臣，乃欲以新造【zào】未集之越，屈彊於此。汉诚【chéng】闻【wén】之【zhī】，掘烧王先人【rén】冢，夷灭宗【zōng】族，使一偏将将十万众临越，则越杀王降汉【hàn】，如反覆手耳。”
於是尉【wèi】他乃蹶【juě】然起坐，谢陆生曰：“居蛮夷中久，殊失礼【lǐ】义。”因问陆生曰：“我【wǒ】孰与萧何、曹参、韩信贤【xián】？”陆生曰：“王似贤。”复【fù】曰【yuē】：“我孰与皇帝贤？”陆生曰：“皇帝起【qǐ】丰【fēng】沛，讨【tǎo】暴【bào】秦，诛彊【jiāng】楚，为天下兴利除害，继【jì】五帝三【sān】王之业，统【tǒng】理中国。中国【guó】之人以【yǐ】亿计【jì】，地方万里，居天下之【zhī】膏腴，人【rén】众车轝，万物殷富，政由一家【jiā】，自天【tiān】地【dì】剖泮未【wèi】始有也。今【jīn】王众不过数【shù】十【shí】万，皆【jiē】蛮夷【yí】，崎岖山海间，譬若汉一郡，王何乃比【bǐ】於汉！”尉他大【dà】笑曰【yuē】：“吾不起【qǐ】中国，故王【wáng】此。使我居中国，何渠不【bú】若汉？”乃大说陆生，留与饮数月。曰：“越【yuè】中无足【zú】与语，至生来，令【lìng】我日闻【wén】所不【bú】闻。”赐陆生橐中【zhōng】装直千金，他送亦千金。陆生卒【zú】拜尉他为南越王，令称臣奉汉约。归报，高祖【zǔ】大悦【yuè】，拜贾为太中大夫。
陆生【shēng】时时前说称诗书。高帝骂之曰【yuē】：“乃公居马上而得【dé】之，安事诗书！”陆生曰；“居【jū】马上得之，宁可以马上治之乎？且汤武逆取而以顺【shùn】守之，文武并【bìng】用，长【zhǎng】久之术【shù】也【yě】。昔【xī】者吴【wú】王【wáng】夫差【chà】、智伯极【jí】武而亡；秦任刑法【fǎ】不变，卒【zú】灭赵氏。乡使秦已【yǐ】并天下，行【háng】仁【rén】义，法先圣，陛下安得【dé】而有之【zhī】？”高帝不【bú】怿而有惭色，乃谓陆生【shēng】曰【yuē】：“试【shì】为我著秦所以失天下，吾【wú】所【suǒ】以得之者何，及古成败之国。”陆生乃【nǎi】粗述存亡【wáng】之徵，凡著十二篇。每奏一篇，高帝未【wèi】尝【cháng】不称【chēng】善，左右呼【hū】万岁，号其书曰“新语【yǔ】”。
孝惠【huì】帝时，吕太后用事，欲王诸【zhū】吕，畏大臣有口者，陆【lù】生自度【dù】不能争之【zhī】，乃病免家【jiā】居。以好【hǎo】畤田地善，可【kě】以家焉。有【yǒu】五男，乃【nǎi】出所使越得橐中【zhōng】装卖千金，分其子，子二百【bǎi】金，令为生产。陆【lù】生常安车【chē】驷马，从歌舞鼓琴瑟侍者十人，宝剑直百金，谓其子曰：“与汝【rǔ】约：过【guò】汝，汝【rǔ】给吾人马酒食，极欲，十日而更【gèng】。所死【sǐ】家，得宝剑车【chē】骑侍从者。一岁中【zhōng】往来过他客，率【lǜ】不过【guò】再三【sān】过【guò】，数见【jiàn】不鲜【xiān】，无久【jiǔ】慁公为也。”
吕太【tài】后【hòu】时，王【wáng】诸【zhū】吕，诸吕【lǚ】擅权，欲劫少【shǎo】主，危刘氏【shì】。右丞相陈平【píng】患【huàn】之，力不能【néng】争，恐祸及己，常燕居深念。陆生【shēng】往请【qǐng】，直入坐，而陈【chén】丞相方深念，不时见陆生。陆生曰【yuē】：“何念【niàn】之深也？”陈平曰：“生揣我何念？”陆生曰：“足下位为上相【xiàng】，食三万户侯，可谓【wèi】极富【fù】贵【guì】无【wú】欲矣。然【rán】有忧念，不过患【huàn】诸吕【lǚ】、少主【zhǔ】耳。”陈【chén】平曰：“然。为之柰何？”陆生曰：“天下安，注意相；天下危，注意将。将相和调【diào】，则士务附【fù】；士务附【fù】，天下【xià】虽有变，即权不分。为社稷计，在【zài】两君掌握【wò】耳。臣常欲谓太尉绛侯，绛【jiàng】侯与我戏，易吾言【yán】。君何不交驩太【tài】尉，深【shēn】相结？”为陈平【píng】画吕氏数事。陈平用其计【jì】，乃以五【wǔ】百金为绛侯寿，厚具【jù】乐饮【yǐn】；太尉亦报如之。此两人深相结，则吕氏谋益衰。陈平乃以【yǐ】奴【nú】婢百人，车马五十乘，钱五百【bǎi】万，遗陆【lù】生为饮食【shí】费【fèi】。陆生以【yǐ】此【cǐ】游【yóu】汉廷公卿间，名声藉甚。
及【jí】诛【zhū】诸【zhū】吕，立孝文帝，陆生颇有力【lì】焉【yān】。孝文帝即位，欲【yù】使人之南越。陈丞【chéng】相等【děng】乃言陆生为太中大【dà】夫，往使尉他，令尉他去黄【huáng】屋【wū】称制，令比诸侯，皆【jiē】如意旨。语在南越语中。陆【lù】生竟以寿终【zhōng】。
平原君硃建者【zhě】，楚人【rén】也。故尝为【wéi】淮南【nán】王黥布相，有罪去，後复事黥【qíng】布。布欲反时【shí】，问平【píng】原【yuán】君，平原君非之，布不听而听梁父侯，遂反。汉已诛布，闻平【píng】原君【jun1】谏不与【yǔ】谋，得不诛。语在黥布语中。平【píng】原君为【wéi】人辩有口，刻廉刚【gāng】直【zhí】，家於长【zhǎng】安。行不苟【gǒu】合，义不取【qǔ】容。辟阳【yáng】侯行不正【zhèng】，得幸吕【lǚ】太后。时辟阳侯欲【yù】知【zhī】平原君，平原【yuán】君不肯见。及平原君【jun1】母死，陆生素与平原君善，过之【zhī】。平原【yuán】君家贫，未有以发丧，方假【jiǎ】贷服具，陆生【shēng】令平原君【jun1】发丧。陆生往见辟阳侯【hóu】，贺曰【yuē】：“平原【yuán】君母死。”辟阳侯曰：“平【píng】原【yuán】君母死，何乃【nǎi】贺我乎？”陆贾曰：“前【qián】日君侯欲知平原君，平【píng】原君【jun1】义不知君，以其母故。今其母死，君诚【chéng】厚送丧，则彼【bǐ】为君死矣。”辟阳侯乃奉百【bǎi】金往税。列侯贵人以辟阳侯故，往税凡【fán】五百金。
辟阳侯【hóu】幸吕太后，人或毁辟阳侯【hóu】於孝惠帝，孝惠帝大怒，下吏，欲诛【zhū】之。吕太后惭【cán】，不可以言。大【dà】臣多害辟【pì】阳侯【hóu】行，欲遂诛之。辟阳侯急，因使人欲见平【píng】原君。平原君【jun1】辞曰：“狱急，不敢见君。”乃求见孝惠幸【xìng】臣闳【hóng】籍孺，说之曰：“君所以得幸帝，天下莫【mò】不闻。今辟阳侯【hóu】幸太后而下【xià】吏，道路皆言【yán】君谗，欲杀之。今日辟阳侯诛，旦【dàn】日【rì】太【tài】后含【hán】怒，亦诛【zhū】君。何【hé】不肉袒为辟【pì】阳侯言於帝？帝【dì】听君出【chū】辟阳侯，太后大驩【huān】。两主共幸君，君贵富益倍【bèi】矣。”於是闳籍【jí】孺大恐，从其计，言帝，果出【chū】辟【pì】阳侯。辟阳【yáng】侯之囚，欲见平原君【jun1】，平【píng】原君不见辟阳侯，辟阳【yáng】侯【hóu】以【yǐ】为【wéi】倍【bèi】己，大怒。及【jí】其成【chéng】功出之，乃【nǎi】大惊。
吕太后崩【bēng】，大臣诛【zhū】诸吕【lǚ】，辟阳侯於诸吕至【zhì】深【shēn】，而卒不诛。计画所以全者，皆陆生、平【píng】原君之【zhī】力也。
孝文帝【dì】时，淮南厉【lì】王杀辟阳【yáng】侯，以诸吕故。文帝闻【wén】其客平原【yuán】君为计策【cè】，使吏【lì】捕欲【yù】治。闻吏至门，平原君欲自杀。诸子及吏皆曰【yuē】：“事未可知，何早【zǎo】自杀【shā】为？”平原君曰：“我死【sǐ】祸绝，不及而身矣。”遂自刭。孝文帝闻而惜之【zhī】，曰：“吾【wú】无意杀之。”乃召其【qí】子【zǐ】，拜为中大夫。使匈【xiōng】奴【nú】，单于无礼，乃【nǎi】骂单于，遂死匈奴中。
初【chū】，沛公引兵过陈留，郦生踵【zhǒng】军门上谒曰：“高阳贱民郦食其，窃闻沛公【gōng】暴露，将兵【bīng】助楚讨不【bú】义，敬劳从者【zhě】，原得望见，口画天下【xià】便事。”使者入通，沛公方【fāng】洗【xǐ】，问使者曰：“何如【rú】人也？”使者【zhě】对曰：“状貌【mào】类大儒【rú】，衣儒衣，冠侧【cè】注。”沛公曰：“为我谢之，言我方以【yǐ】天下为事，未暇见儒人也。”使者出谢曰：“沛公敬谢先生，方以天下为事，未暇【xiá】见儒人也【yě】。”郦生瞋【tián】目案【àn】剑叱使者曰：“走【zǒu】！复【fù】入【rù】言沛公，吾高阳酒徒也，非儒人也【yě】。”使者惧而失【shī】谒【yè】，跪拾谒【yè】，还走，复入报曰：“客，天下壮士也，叱臣【chén】，臣恐，至【zhì】失谒。曰‘走！复入言，而公【gōng】高阳酒徒也’。”沛公【gōng】遽【jù】雪【xuě】足杖矛【máo】曰【yuē】：“延【yán】客入！”
郦生入，揖沛公曰：“足下甚苦【kǔ】，暴衣露冠，将兵助楚【chǔ】讨不义，足【zú】不何【hé】不自喜也？臣【chén】原以事见，而曰‘吾方以【yǐ】天下为事，未暇见儒【rú】人【rén】也’。夫足下欲兴【xìng】天下之大【dà】事而【ér】成天【tiān】下【xià】之大功【gōng】，而以【yǐ】目皮相，恐【kǒng】失天下之能士。且吾度足下之智不如吾，勇又不【bú】如【rú】吾。若欲就天【tiān】下而不相见，窃【qiè】为【wéi】足下失【shī】之。”沛【pèi】公谢曰：“乡【xiāng】者闻先生之容，今见先生之【zhī】意矣【yǐ】。”乃延【yán】而坐之，问所以取【qǔ】天下者【zhě】。郦生曰：“夫足下欲成大功，不如【rú】止【zhǐ】陈留。陈留者，天下【xià】之据旻也，兵之会地也，积【jī】粟数千万石【shí】，城守甚坚。臣【chén】素善其令，原为足下【xià】说之。不听【tīng】臣，臣请为足【zú】下杀之，而下陈留。足下将陈留之众【zhòng】，据【jù】陈留之城，而食其积粟，招天下之从兵；从兵已成【chéng】，足下横行天下【xià】，莫能有害足【zú】下【xià】者矣。”沛公曰：“敬闻命矣。”
於【yú】是郦生【shēng】乃夜见陈留令，说之曰：“夫秦【qín】为【wéi】无道而天【tiān】下畔【pàn】之，今足下与天下从则可【kě】以成大功。今独为亡【wáng】秦婴城而【ér】坚【jiān】守，臣窃【qiè】为足下危之。”陈留【liú】令曰：“秦【qín】法至重【chóng】也【yě】，不可以妄言，妄言者无类，吾不【bú】可【kě】以应。先生所以教臣者【zhě】，非臣之意也，原勿【wù】复道。”郦【lì】生【shēng】留【liú】宿卧，夜半【bàn】时斩陈留令首，逾城而下报沛公。沛公【gōng】引兵攻城，县令首於长【zhǎng】竿以示城上人【rén】，曰：“趣【qù】下，而令头已断矣！今後下者必先斩之！”於是陈留人见令已死，遂相率【lǜ】而下【xià】沛公【gōng】。沛公舍陈留南城门上，因其库兵【bīng】，食积粟，留出入三【sān】月，从兵【bīng】以万【wàn】数【shù】，遂入破【pò】秦。
太史公曰：世之【zhī】传【chuán】郦生书，多曰汉王已拔【bá】三秦，东击项籍而引军於巩洛之间，郦【lì】生被儒衣往说汉王。乃非也。自沛公未【wèi】入【rù】关【guān】，与项羽别而至高阳，得郦【lì】生兄弟。余读【dú】陆【lù】生新语书十【shí】二篇，固当世【shì】之辩【biàn】士。至平【píng】原君【jun1】子与余善，是【shì】以得具论【lùn】之。
广野大度，始冠侧注。踵门长揖【yī】，深器重遇。说齐历【lì】下，趣鼎【dǐng】何【hé】惧。陆贾使越，尉佗【tuó】慑怖，相说国安，书成主悟【wù】。
译文及注释
郦【lì】食其【qí】是陈留高阳人。他非常喜欢【huān】读书，但家境贫寒，穷【qióng】困【kùn】潦倒，连能供得起自己穿衣吃饭的产业都没有，只得当了一名看管里门的【de】下【xià】贱小吏【lì】。但是【shì】尽【jìn】管如能，县中的贤士和豪【háo】强【qiáng】却不【bú】敢随便役使他，县里的人们【men】都称【chēng】他【tā】为“狂生”。
等到陈【chén】胜、项梁等人反秦【qín】起义的时候【hòu】，各路将领【lǐng】攻城略【luè】地经过高阳的【de】有数【shù】十【shí】人，但郦食其听【tīng】说这些人都是一些斤斤计较、喜欢烦【fán】琐细小的礼【lǐ】节【jiē】，刚愎【bì】自用、不【bú】能听大度之言的小人【rén】，因此他【tā】就深居简出，隐藏起来，不去逢迎这些人。后来，他听说沛公带【dài】兵攻城略地来到陈留郊外，沛【pèi】公部下【xià】的一个【gè】骑士恰恰是郦【lì】食其邻里【lǐ】故人的儿子【zǐ】，沛公时常向他打听他家乡的贤士【shì】俊【jun4】杰。一天，骑士回家，郦【lì】食其看到他，对他说道【dào】：“我听说沛公傲慢而【ér】看不起人，但他有许【xǔ】多远大的谋略【luè】，这才【cái】是我真正想要追随的人，只是苦于没【méi】人替我介绍。你见【jiàn】到沛公，可以【yǐ】这样对【duì】他【tā】说【shuō】，‘我【wǒ】的家【jiā】乡【xiāng】有位【wèi】郦【lì】先生，年【nián】纪已有【yǒu】六十多岁，身高八尺，人们都称他是狂生，但是他自己说【shuō】并非狂【kuáng】生。’”骑士【shì】回答说：“沛公【gōng】并【bìng】不喜欢【huān】儒【rú】生，许多人【rén】头【tóu】戴儒生的帽子来见他，他【tā】就立刻把他们的帽子【zǐ】摘下来，在里边撒【sā】尿。在和人谈话的时候，动不动【dòng】就破口【kǒu】大骂【mà】。所以您最好不要【yào】以儒生的身份去向他游说。”郦食【shí】其说：“你只管像我教你的这样说。”骑士回【huí】去之后【hòu】，就按【àn】郦生嘱咐的话从容地告诉了沛公【gōng】。
后来沛公来【lái】到高阳【yáng】，在【zài】旅舍住下，派人去召郦食其前来拜见。郦生来到旅舍，先递进自【zì】己的名片，沛公正坐在【zài】床边伸着两腿【tuǐ】让两个女人【rén】洗脚，就叫郦生来见【jiàn】。郦生进【jìn】去，只是作个【gè】长揖而【ér】没有倾身下拜，并且说：“您是【shì】想帮【bāng】助秦国攻打诸侯呢，还是想【xiǎng】率领诸侯灭掉秦国？”沛公【gōng】骂道【dào】：“你个【gè】奴才【cái】相儒生【shēng】！天下的【de】人同受秦朝的苦已经很久【jiǔ】了，所【suǒ】以诸【zhū】侯们才陆续起【qǐ】兵反抗暴秦，你怎么【me】说帮助秦国攻打诸侯呢？”郦生说【shuō】：“如果您下决心【xīn】聚合民众，召集义【yì】兵来推翻暴虐无道的秦【qín】王朝，那就不应【yīng】该用这种倨慢不礼【lǐ】的态度来接见长【zhǎng】者。”于是沛公立刻【kè】停止了洗脚，穿整齐衣裳，把郦生请到了上宾的座位，并且向【xiàng】他【tā】道歉。郦生谈了六国合纵【zòng】连横所【suǒ】用【yòng】的谋【móu】略，沛【pèi】公喜出望外，命人端上饭来，让郦【lì】生进餐，然后问道【dào】：“那您【nín】看今天我们的计策【cè】该怎么【me】制定【dìng】呢？”郦【lì】生说道：“您【nín】把乌合之【zhī】众，散乱之【zhī】兵【bīng】收集起【qǐ】来，总共【gòng】也不满一万人，如果以此来直接【jiē】和强秦对【duì】抗的话，那就是【shì】人们所常说【shuō】的探【tàn】虎口啊。陈留是【shì】天下的交通要【yào】道，四【sì】通八【bā】达的地方，现在城里又有很多存粮。我和陈留的县令很是要好，请【qǐng】您派我到他那里去一趟，让他向您【nín】来投降。他【tā】若是不听从【cóng】的话，您再【zài】发兵【bīng】攻城，我在【zài】城内又【yòu】可【kě】以作为内应。”于是【shì】沛公【gōng】就派遣郦【lì】生前往，自己带【dài】兵紧随【suí】其后，这样就攻取了陈留【liú】，赐给郦食其广野君的称号。
郦【lì】生又荐举他的【de】弟弟【dì】郦商，让【ràng】他【tā】带【dài】领【lǐng】几千人跟随沛公到西【xī】南攻城略地。而郦生自己常【cháng】常担任说【shuō】客，以使【shǐ】臣的身份奔走于诸侯之间。
在汉王三年（前204）的秋天，项羽【yǔ】攻【gōng】打汉王【wáng】，攻【gōng】克了荥阳城，汉【hàn】兵逃走去保卫巩【gǒng】、洛。不久，楚国人听说淮阴侯韩信【xìn】已【yǐ】经【jīng】攻破赵国【guó】，彭【péng】越又多【duō】次在梁地造反【fǎn】，就分出一【yī】部人马前去营救。淮阴侯韩信【xìn】正在东方攻【gōng】打【dǎ】齐国，汉王又多次在荥阳、成皋被项羽围【wéi】困，因此想放弃成皋以东【dōng】的【de】地盘；屯【tún】兵巩、洛以与楚军对抗【kàng】。郦生便就【jiù】此进言道【dào】：“我【wǒ】听说能【néng】知道天之所以为【wéi】天的人，可【kě】以成就统一大业；而不知【zhī】道天之所以为天的人，统一大业不可成。作为成就【jiù】统一大【dà】业的王者，他以平民百【bǎi】姓为天【tiān】，而【ér】平民百姓又【yòu】以粮食【shí】为天。敖仓这个地方，天【tiān】下往此地输送粮【liáng】食已经有好长时间了【le】。我听说【shuō】现在此处贮藏【cáng】的粮【liáng】食非常多【duō】。楚国人攻克了荥阳，却不坚守【shǒu】敖仓，而【ér】是带兵【bīng】向东【dōng】而【ér】去，只是让一些【xiē】罪犯来分守成皋，这是上【shàng】天要【yào】把这些粮【liáng】食资助给【gěi】汉军。当前【qián】楚军很容易击败，而我们却反要退守【shǒu】，把要到手【shǒu】的利益反扔了出去，我私下里认为这样做是错了【le】。更【gèng】何况【kuàng】两个【gè】强有力的对手不能同时并立，楚汉【hàn】两【liǎng】国的战【zhàn】争经久相持不下，百姓骚动不安，全国混乱【luàn】动【dòng】荡，农【nóng】夫放下【xià】农具停【tíng】耕，织【zhī】女【nǚ】走下织机【jī】辍织，徘【pái】徊观望，天下百姓究【jiū】竟心向哪一方还没有决定下来。所以请您赶【gǎn】快再次进军，收复荥阳，占有敖仓的粮食，阻【zǔ】塞成皋【gāo】的险要，堵住太行交通要道，扼【è】制住蜚狐关口，把守【shǒu】住白马津渡，让诸侯们【men】看看今天的实际形势，那么【me】天下的人【rén】民也就知道该归顺【shùn】哪一方了。如今【jīn】燕国【guó】、赵国都已经【jīng】平定，只有齐国还没有攻【gōng】打下来【lái】，而田广占据着幅员千【qiān】里【lǐ】的齐国，田间带领着【zhe】二十万大军，屯兵于历城，各支田氏宗【zōng】族【zú】都力量强【qiáng】大，他【tā】们背【bèi】靠大海，凭借黄河、济【jì】水的【de】阻隔【gé】，南面接近楚国【guó】，齐国人【rén】又多诈变无常，您【nín】即使是【shì】派遣数十万军队，也不可能在一【yī】年或几【jǐ】个月的时间里【lǐ】把它打下来。我【wǒ】请求奉您的诏命去游说齐【qí】王【wáng】，让他归【guī】汉而成为东【dōng】方【fāng】的属国。”汉【hàn】王回答说：“好，就这样吧【ba】！”
汉【hàn】王【wáng】听从了郦生的计策，再次出兵据守敖【áo】仓，同时派遣郦生前往【wǎng】齐【qí】国。郦生【shēng】对齐王说道：“您知道天下人心【xīn】的【de】归向【xiàng】吗？”齐王回答：“我不知【zhī】道。”郦生说【shuō】：“若是您知道天【tiān】下人心【xīn】的归向，那么【me】齐国就可以保全【quán】下来，若是不知道天下人心归向的【de】话，那么【me】齐【qí】国【guó】就不可能保【bǎo】全了。”齐【qí】王问道：“天【tiān】下人心究竟【jìng】归【guī】向谁呢？”郦生【shēng】说：“归向汉王。”齐王又问：“您老先生为什么这样说呢？”郦生回答：“汉王【wáng】和【hé】项王并为向西进军攻打秦朝，在义帝面前已经明白地约定好了，先攻入咸阳的人就在那里称王。汉王先【xiān】攻入咸阳，但【dàn】是项王却【què】背弃【qì】了盟约，不让他在关中称王，而让他到汉中为【wéi】王。项王迁徙义帝并派人暗【àn】杀【shā】了【le】他，汉王听到之【zhī】后，立刻发【fā】起蜀汉的军队来攻打【dǎ】三秦【qín】，出函谷关【guān】而追问义帝迁徙的处所，收集【jí】天【tiān】下【xià】的军队，拥立以前六国诸侯的后代【dài】。攻下城池立刻就给有功的将领封侯，缴获了财宝立刻【kè】就分赠给士兵，和天下同得其利，所以【yǐ】那些英雄豪杰、才【cái】能超群的【de】人都愿意为他效劳【láo】。诸侯的军队从【cóng】四面八方【fāng】来【lái】投归，蜀汉【hàn】的粮食船挨着船源源不断地顺流【liú】送来。而【ér】项王既有背弃盟约的坏名声【shēng】，又有杀死义帝的不义行【háng】为；他对别人【rén】的功劳从来【lái】不记着，对别人的罪【zuì】过却又从来不【bú】忘掉【diào】；将士【shì】们打了胜仗得不到奖赏【shǎng】，攻【gōng】下城池也得不到封爵；不【bú】是他们【men】项氏家族的没有【yǒu】谁得到重【chóng】用；对有功人员刻下侯印，在手中反复把玩，不愿【yuàn】意授给；攻城得【dé】到财【cái】物，宁可堆积起来【lái】，也不肯赏赐【cì】给大家【jiā】；所以【yǐ】天【tiān】下人背叛他，才能超【chāo】群的人【rén】怨恨他，没有【yǒu】人【rén】愿意【yì】为他效【xiào】力。因此天下之士才都投归汉王，汉王【wáng】安坐就可【kě】以驱使他【tā】们。汉【hàn】王带领蜀汉的军队，平定了三秦，占领了西【xī】河【hé】之【zhī】外大片土地【dì】，率领投诚过来的上党精【jīng】锐军队，攻【gōng】下【xià】了井陉，杀死了成安君；击【jī】败了河北魏豹，占有【yǒu】了三十二座城池【chí】：这就如同所向无敌的【de】蚩尤的军队一【yī】样，并不是【shì】靠人的【de】力量【liàng】，而是上天保佑【yòu】的结果。现【xiàn】在汉王已经据【jù】有【yǒu】敖仓的粮【liáng】食，阻塞成皋的险要，守住了白马【mǎ】渡口，堵【dǔ】塞【sāi】了【le】大行要道，扼守住蜚狐关口，天下诸侯若是想最【zuì】后投【tóu】降【jiàng】那就先【xiān】被灭掉。您若是赶【gǎn】快【kuài】投降【jiàng】汉王【wáng】，那【nà】么【me】齐国的社稷还能够保全下【xià】来；倘若是【shì】不【bú】投【tóu】降汉【hàn】王的话，那么【me】危亡的时【shí】刻立刻就会到【dào】来。”田广认为郦生的话是【shì】对的，就听从郦【lì】生【shēng】，撤【chè】除了历【lì】下的兵守战备，天天和郦生一起纵酒做乐。
淮阴侯韩信【xìn】听说郦生【shēng】没【méi】费吹灰之力，坐在车上跑了一趟，凭三【sān】寸不烂之舌便取得了齐国七【qī】十余座城池，心中很不服气【qì】，就【jiù】乘夜幕的掩护，带兵越过平原偷偷地【dì】袭击齐国。齐王田广听说【shuō】汉【hàn】兵已到，认【rèn】为是郦【lì】生【shēng】出【chū】卖了自己【jǐ】，便对郦【lì】生说：“如果你能阻【zǔ】止汉军进攻的话，我让你【nǐ】活着，若不然的话【huà】，我就要烹杀了你！”郦生【shēng】说【shuō】：“干大事【shì】业的人【rén】不拘【jū】小节，有大德的人也【yě】不怕别人【rén】责备。你老子【zǐ】不会【huì】替【tì】你再去游说韩信【xìn】！”这样，齐【qí】王便烹杀了郦生，带【dài】兵向东逃跑而去。
汉高【gāo】祖十二年（前【qián】195），曲周侯郦商以丞相的身份带兵【bīng】攻打黥布有功。高祖在分封列侯攻臣时，很是思念郦食其。郦【lì】食其【qí】的儿子【zǐ】郦疥【jiè】多次带兵打仗，但【dàn】立下【xià】的【de】军功没有达到封侯的程度，皇帝就为他父亲的缘故【gù】，封郦疥为高梁侯。后来又【yòu】改【gǎi】食邑在武遂，侯位传了三【sān】代。在元狩元【yuán】年（前122）的时候【hòu】，武【wǔ】遂侯郦【lì】平因伪称皇帝的命令，骗【piàn】取【qǔ】了衡【héng】山王一百斤黄金，犯下的罪【zuì】过应【yīng】该街头处死，但恰在此【cǐ】时，他【tā】因病【bìng】去【qù】世，封邑也【yě】被【bèi】撤消。
陆贾【jiǎ】是楚【chǔ】国人，以【yǐ】幕僚宾客的身份随从高祖【zǔ】平【píng】定【dìng】天下，当时【shí】人们都称他是很【hěn】有口才的【de】说客，所以伴随在高祖的身边，常常出使【shǐ】各个诸【zhū】侯国。
在高祖刚把中国平定的【de】时候，尉他也平定了南越【yuè】，便在那里自立【lì】为【wéi】王。高【gāo】祖【zǔ】考虑天下初【chū】定，中【zhōng】国劳苦，就没有诛杀尉他，还派遣陆贾带着赐给尉【wèi】他【tā】的南越王之印前去任命。陆【lù】生到了南越【yuè】，尉他梳【shū】着当【dāng】地流行的一撮锥子一样【yàng】的发髻，像【xiàng】簸箕一样地伸开两腿【tuǐ】坐着【zhe】，接见陆生。陆生就此向尉他说道：“您【nín】本是中国人，亲戚【qī】、兄弟和祖先的坟墓都在真定。而现在您【nín】却一反【fǎn】中国人的【de】习俗，丢【diū】弃衣冠巾带，想用只有弹丸【wán】之地的小小南越来和天子【zǐ】抗衡，成为敌国，那你的大祸也就要【yào】临头了【le】。况且秦【qín】朝暴虐【nuè】无道【dào】，诸侯豪杰都纷纷而起，只有【yǒu】汉王首先入关，占【zhàn】据咸阳。项羽背叛盟约，自立为西楚霸王【wáng】，诸侯【hóu】们都【dōu】归【guī】属于他【tā】，可以称【chēng】得【dé】上【shàng】是强大无比。但是汉王从【cóng】巴蜀出【chū】兵【bīng】之后，征服天【tiān】下，平【píng】定诸侯【hóu】，杀死项羽【yǔ】，灭掉【diào】楚国【guó】。五年之间，中国平【píng】定。这不是人【rén】力所【suǒ】能办【bàn】到的，而【ér】是上【shàng】天辅佐【zuǒ】的结果【guǒ】。现在大汉天子听说【shuō】您在南【nán】越称王【wáng】，不【bú】愿意帮助天下人讨平暴逆【nì】，汉朝将相都想带兵来消灭【miè】您。但【dàn】是天子【zǐ】爱【ài】惜百姓，想到他们刚刚经历了战争【zhēng】的劳苦乱离，因此才暂且罢兵，派遣【qiǎn】我授予【yǔ】你南【nán】越王的金印，剖符【fú】为信，互【hù】通使臣。您理应到郊外【wài】远迎，面【miàn】向北方，拜倒称臣，但是您却想以刚【gāng】刚【gāng】建立，还【hái】没有把人众收拢【lǒng】起来的小小南越，在此桀傲【ào】不驯。倘若让朝廷【tíng】知【zhī】道了此事，挖掘烧毁您祖先的坟墓，诛灭您的【de】宗【zōng】族，再【zài】派一名偏将带【dài】领十万人马来到越地，那么南越人【rén】杀死您投降汉朝，就如同翻一【yī】下【xià】手背【bèi】那么容易。”
尉他听罢，立刻站起身来，向陆生【shēng】道【dào】歉说：“我在蛮夷中【zhōng】居【jū】住【zhù】得时间长了，所以【yǐ】太失礼【lǐ】义了。”接着，他又问陆【lù】生：“我和萧何、曹参、韩信相比，谁更【gèng】有德【dé】有才呢？”陆生说道：“您【nín】似乎比他们强一点。”尉他又问：“那【nà】我和皇帝相比【bǐ】呢？”郦生回答【dá】：“皇帝从【cóng】丰沛【pèi】起兵，讨伐【fá】暴虐【nuè】的秦朝，扫平【píng】强大的楚国【guó】，为整个天【tiān】下的人兴利【lì】除害，继承了五帝三皇的【de】宏伟【wěi】业绩【jì】，统【tǒng】理【lǐ】整个中【zhōng】国。而中国的人口以亿来计算，土地方【fāng】圆【yuán】万里，处【chù】于天下最富饶的【de】地【dì】域，人【rén】多【duō】车众，物产丰富，政令出【chū】于一【yī】家，这种盛况是从开天【tiān】辟地以来从未【wèi】有过的。而现在【zài】您的人众不过几【jǐ】十万，而且都是未开化【huà】的蛮夷【yí】，又居住在这局促狭小的山地海隅之【zhī】间【jiān】，只不过如【rú】同【tóng】汉【hàn】朝的一个郡【jun4】罢了，您怎【zěn】么竟同汉【hàn】朝相比！”尉他听了，哈【hā】哈【hā】大【dà】笑，说道：“我不能在中国发【fā】迹起家【jiā】，所以才在此称【chēng】王【wáng】。假使我【wǒ】占据中国，我又【yòu】哪里【lǐ】比不上汉王呢？”通过交【jiāo】谈，尉【wèi】他非【fēi】常喜欢陆【lù】生【shēng】，留下他和自己【jǐ】饮酒作乐好几【jǐ】个月。尉他【tā】说：“南越人当中没有一个【gè】和我谈得来，等到你来到这里之后【hòu】，才使我【wǒ】每天都能听【tīng】到过去【qù】所未曾听到的事情。”尉他还【hái】送给陆【lù】生一个袋装【zhuāng】包裹，价值千金，另外还送给他不【bú】少其它礼品，也价值千金。陆生终于完成拜【bài】尉他为南越王【wáng】的使命，使他向汉称臣，服从汉朝的管制约束。陆贾还朝【cháo】之【zhī】后，把以上【shàng】情况向高祖汇报，高祖非常高兴，任命陆【lù】贾【jiǎ】为【wéi】太中大夫【fū】。
陆生在皇帝面前时常谈论《诗经》、《尚书》等儒家【jiā】经典【diǎn】，听到【dào】这些，高【gāo】帝很不高兴，就对他大骂道：“你老子的天下【xià】是靠骑【qí】在马上南征【zhēng】北战打出来的【de】，哪里用【yòng】得着《诗【shī】》、《书》！”陆生回答【dá】说：“您在马上可以取【qǔ】得天下，难【nán】道您【nín】也可以【yǐ】在马上治理天下吗？商汤和周武，都【dōu】是以武力征【zhēng】服天【tiān】下，然后【hòu】顺应形【xíng】势以文治守成【chéng】，文【wén】治武功【gōng】并【bìng】用，这才是使【shǐ】国家长治久安的【de】最好【hǎo】办法【fǎ】啊。从前吴王夫【fū】差、智伯都是因极【jí】力炫耀武【wǔ】功而致使国家灭亡【wáng】；秦王朝也是一味使用严【yán】酷刑法而不知变更，最【zuì】后导致自【zì】己的灭【miè】亡。假使秦朝统一天下之后，实行仁义之道【dào】，效【xiào】法先【xiān】圣，那么【me】，陛下您又怎么【me】能取得天下【xià】呢？”高帝听完之后【hòu】，心情不快，脸【liǎn】上露出惭愧的颜【yán】色，就对陆生【shēng】说：“那就【jiù】请您尝试着总结一下秦朝【cháo】失【shī】去天下，我们得到天【tiān】下，原因究竟在哪【nǎ】里，以【yǐ】及古代【dài】各王朝成功和失败【bài】的原因所【suǒ】在。”这样，陆生就奉旨大略地论述了国家兴衰存亡的征兆和原【yuán】因【yīn】，一共写了十二篇【piān】。每写完一篇就上奏给皇帝，高帝没有不【bú】称赞的，左右【yòu】群臣也是一齐山呼万岁【suì】，把他这部书称【chēng】为【wéi】“新语【yǔ】”。
在【zài】孝惠帝时，吕【lǚ】太后【hòu】掌权用事，想立吕氏诸人【rén】为王，害怕大臣中那【nà】些能言善【shàn】辩【biàn】的人，而【ér】陆生也【yě】深【shēn】知自己强力【lì】争【zhēng】辩也无济于事，因此就称病【bìng】辞【cí】职，在家中闲居。因为好畤一【yī】带【dài】土地肥沃，就在这里定居下来，陆生有五个儿子，他把出【chū】使南越所得的袋装包裹拿出来卖了千【qiān】金，分给儿子们【men】，每人二【èr】百金，让【ràng】他【tā】们从事生产【chǎn】。陆生自己则时常坐着四匹【pǐ】马拉的车子，带着歌舞【wǔ】和弹琴【qín】鼓【gǔ】瑟的【de】侍从十个人，佩带着价值【zhí】百【bǎi】金的宝【bǎo】剑到处游【yóu】玩。他【tā】曾这样对儿子【zǐ】们说：“我【wǒ】和你们约定好【hǎo】，当我【wǒ】出游经【jīng】过你们家时，要让我的人马吃饱喝【hē】足，尽量满【mǎn】足大家的要求。每十天换一家【jiā】。我在谁家去世，就把【bǎ】宝【bǎo】剑车骑【qí】以【yǐ】及侍从人员都【dōu】归【guī】谁所有。我还要到其他的朋友那【nà】里去，所以一年当中我到【dào】你们各家去大概不过【guò】两【liǎng】三次，总来见你们【men】，就不新鲜【xiān】了，用【yòng】不着总厌烦你们老子这么做【zuò】了。”
吕太后【hòu】掌权时期【qī】，封【fēng】诸吕为王【wáng】。诸吕专揽大权想【xiǎng】劫【jié】持【chí】幼主，夺取刘姓的天下【xià】。右丞相陈平【píng】对此很是担忧，但是【shì】自己力【lì】量【liàng】有限，不能【néng】强【qiáng】争，害怕祸及自己，常常安居家中【zhōng】反复思索。有【yǒu】一次，陆生前去请安，径直到陈平【píng】身边【biān】坐下，在这时陈平正在深【shēn】思，没有立【lì】刻发觉到陆【lù】生到了【le】。陆生问道：“您的忧【yōu】虑【lǜ】为什么【me】如此深【shēn】重呢【ne】？”陈平说：“你【nǐ】猜【cāi】猜看【kàn】，我究竟忧虑什么？”陆生说：“您老先生位居右丞相【xiàng】之职，是有【yǒu】三万户【hù】食邑的列侯，可以【yǐ】说富贵荣华到了无【wú】以【yǐ】复加的地步，应该说是【shì】没有这【zhè】方【fāng】面的欲望了。然而【ér】若是说您老【lǎo】有忧愁的话，那只【zhī】不过是担忧诸吕和【hé】幼主而已【yǐ】。”陈平说：“你猜得很对，你看这【zhè】事该怎【zěn】么办呢？”陆生说【shuō】：“天下平安无事【shì】的时候，要注【zhù】意丞相；天下动乱不安的时候，要注意【yì】大将【jiāng】。如果大将和【hé】丞相配【pèi】合默契，那么士人就会【huì】归附；士人归附，那么天下【xià】即【jí】使有意外的【de】事情发生，国家的【de】大权也不会分散。为国家大业考虑，这事情都在您和周勃两个人掌握之中了。我常常想把这些【xiē】话【huà】对太尉周【zhōu】勃讲明白，但是他和我总开玩笑【xiào】，对【duì】我的话不太重【chóng】视。您为什【shí】么【me】不和太【tài】尉【wèi】交好，建立起亲【qīn】密无间的联系【xì】？”接着，陆生又为陈平筹划出【chū】几种对付吕氏的办法。陈平就用他的【de】计【jì】策，拿【ná】出五百金【jīn】来给【gěi】绛侯周勃祝寿，并且准备【bèi】了盛【shèng】大的歌舞宴会来【lái】招待他；而太尉周勃【bó】也以同【tóng】样的方【fāng】式来回报陈平。这样，陈平、周【zhōu】勃二人就建立起非常【cháng】密切的联系，而【ér】吕氏篡【cuàn】权【quán】的阴谋也就更加难于实现了。陈平【píng】又把一【yī】百个【gè】奴婢、五十【shí】辆车马、五百万钱送【sòng】给【gěi】陆【lù】生作为饮食【shí】费用。陆【lù】生就【jiù】用这些费【fèi】用在汉【hàn】朝廷公卿【qīng】大臣中游说，搞得名声很大。
等到杀死【sǐ】了诸吕，迎【yíng】立孝文帝登上皇帝【dì】的宝座，陆【lù】生对此出了不【bú】少力。孝文帝即【jí】位之后【hòu】，想派人【rén】出【chū】使南越。陈平丞相【xiàng】等人就推荐【jiàn】陆生为太中大夫，派他【tā】出使南越，命令南越王尉他取消了黄【huáng】屋【wū】称制等越礼行为，让他采用和【hé】其它诸侯一样的礼节仪【yí】式。陆【lù】生出使之后，依此行事，皇帝的要【yào】求都达到【dào】了，所以文【wén】帝【dì】很满意【yì】。关于此【cǐ】事【shì】的【de】具体情节【jiē】，都记录在【zài】《南越列【liè】传》中【zhōng】。陆生最后【hòu】以年老去世。
平【píng】原侯【hóu】朱建是楚国人。开始【shǐ】他曾【céng】经担任【rèn】过淮南【nán】王黥布的【de】国【guó】相，但【dàn】因有罪而离去。后【hòu】来他又重新在【zài】黥布手下干事，黥布想【xiǎng】造反的时候【hòu】，问朱【zhū】建怎样【yàng】看此事，朱建极【jí】力反对【duì】。但黥【qíng】布没有听从他的【de】意见，而是按【àn】照梁父侯所说的去做【zuò】，于是便起兵造【zào】反【fǎn】。等到汉朝平定叛乱，杀死黥布以后，听说【shuō】平原【yuán】君朱建曾经劝黥【qíng】布不【bú】要造反，同时他又没有【yǒu】参与造反的阴谋活动，就没有诛杀【shā】朱建。有关此事，在《黥布传》中有记载。
平原君【jun1】朱建这【zhè】个人能言善辩，口才很【hěn】好，同时他又刚【gāng】正不【bú】阿，恪守廉洁无私的节操。家【jiā】安在长安。他说话做事决不随便附和，坚持道义的原则而不肯曲【qǔ】从【cóng】讨好，取悦于人。辟阳侯审食其品【pǐn】行不端正【zhèng】，靠阿谀奉承深得吕太后【hòu】的宠【chǒng】爱【ài】。当【dāng】时辟阳侯很【hěn】想和平原君【jun1】交好，但【dàn】平原君【jun1】就是不肯见他。在平原君母亲去世的时候，陆生【shēng】和【hé】平原君【jun1】一直很要好，所以就【jiù】前去吊唁。平原【yuán】君家境贫寒，连给母亲出殡【bìn】送丧【sàng】的【de】钱都没【méi】有，正要去借钱来置办殡丧用品，陆生却【què】让【ràng】平原君只管发【fā】丧，不【bú】必去借钱。然后，陆【lù】生却【què】到辟阳侯家中，向他【tā】祝贺说：“平原君的母【mǔ】亲去世【shì】了。”辟【pì】阳侯不解地【dì】说：“平原君的【de】母亲【qīn】死了，你【nǐ】祝贺我干【gàn】什么？”陆生说道：“以【yǐ】前【qián】你一直想和【hé】平原君交好，但是【shì】他讲究【jiū】道义不和你往来，这是因为他母亲的缘故。现在【zài】他母亲已经【jīng】去【qù】世，您若是赠送【sòng】厚礼为【wéi】他母亲送丧，那么他【tā】一定愿意为您拼死效劳【láo】。”于是辟阳侯就给平原君【jun1】送去价值一百金【jīn】的【de】厚礼。而当时的不少列侯贵人也因【yīn】为辟阳侯送【sòng】重【chóng】礼【lǐ】的缘故，也送去了总【zǒng】值五百金的钱物。
辟【pì】阳侯特【tè】别受吕太后的【de】宠【chǒng】爱，有【yǒu】的人就在孝惠帝【dì】面前说【shuō】他的坏话【huà】，孝【xiào】惠【huì】帝大怒【nù】，就【jiù】把他【tā】逮捕交给官吏【lì】审讯，并想【xiǎng】借此机会【huì】杀掉他。吕【lǚ】太后感到惭愧，又不【bú】能【néng】替他说情。而【ér】大臣【chén】们大都痛恨辟【pì】阳侯的丑行【háng】更想【xiǎng】借此机会杀掉他。辟阳侯【hóu】很着急，就【jiù】派【pài】人给平原君传话，说自己想见见他。但【dàn】平【píng】原君却推辞说：“您的案子现在正紧，我不敢会见您。”然后平原君请求会见孝惠【huì】帝【dì】的宠臣闳【hóng】籍孺，说服他道：“皇【huáng】帝宠爱您的原【yuán】因，天【tiān】下的人谁【shuí】都知道。现在辟阳侯受宠于太后，却被逮捕【bǔ】入狱，满城的人【rén】都说您给说【shuō】的坏话，想杀掉您。如果今天【tiān】辟【pì】阳侯被皇【huáng】上杀了【le】，那么明【míng】天【tiān】早上太后发了火，也会杀掉【diào】您。您【nín】为什么还【hái】不脱了上【shàng】衣，光着膀子，替辟【pì】阳侯【hóu】到皇帝那【nà】里求个情呢？如【rú】果皇帝听了您【nín】的话，放出辟阳侯，太后一定【dìng】会非常高兴。而太后、皇帝两人都宠爱您【nín】，那么您【nín】也就【jiù】会【huì】加【jiā】倍富【fù】贵了。”于是闳籍孺【rú】非常害怕，就听从了平原君的主【zhǔ】意，向皇帝给辟阳【yáng】侯说情，皇帝【dì】果然放出了辟阳侯。辟阳侯在被囚禁的时候，很想会见平原君，但是平【píng】原【yuán】君却【què】不【bú】肯【kěn】见辟阳侯，辟阳侯【hóu】认为【wéi】这是背叛自己，所以对他很是恼恨。等到他被平【píng】原君成功地救出之后，才感到特别吃【chī】惊。
吕太后去【qù】世之后，大臣们杀死了诸【zhū】吕。辟阳侯和诸吕关系【xì】极深，但最终没有被杀【shā】死。保全【quán】辟【pì】阳侯生命计划之所以实现【xiàn】，都是【shì】陆生和平【píng】原【yuán】君的力量。
在孝文帝时期，淮南厉王杀死【sǐ】了辟【pì】阳侯，这是因为他和诸吕关系至深的缘【yuán】故。文帝又听【tīng】说辟阳侯的许多事情都是他【tā】的门【mén】客平原君出谋策划的，所以就派遣官吏去逮捕他，想治他的罪。听【tīng】到【dào】官吏已到自己家门【mén】口，平原君就想自【zì】杀，他的几个儿子【zǐ】和来【lái】负责逮【dǎi】捕他的【de】官员都说：“事情的结果究竟【jìng】如何，现在还不【bú】清楚【chǔ】，你【nǐ】为什么【me】要这样老早地自杀呢？”平原君对儿子们说【shuō】：“我一个人死了之后，对【duì】我【wǒ】们【men】一家人的灾【zāi】祸也就没有【yǒu】了，也就不会使【shǐ】你们受到牵连。”这样，他就拔【bá】剑自杀【shā】而死【sǐ】。孝文帝听到【dào】此事非常惋惜，说【shuō】：“我并没【méi】有杀他的意思。”为了表示【shì】对其家属的抚慰，文帝【dì】就【jiù】把他的儿子召【zhào】进【jìn】朝廷，任命为太中大夫。后来出使匈奴，由于【yú】单于【yú】悖慢无【wú】礼【lǐ】，就【jiù】大骂单于【yú】，死在【zài】了匈奴。
当初，沛公带兵经【jīng】过【guò】陈留【liú】的时【shí】候，郦生到军门递【dì】上自己的名片说：“高阳【yáng】的卑贱百姓郦食其，私下里我听说沛公【gōng】奔【bēn】波在外，露天而处，不辞【cí】劳苦【kǔ】，带领人马帮【bāng】助楚军来征讨【tǎo】暴虐无【wú】道【dào】的秦【qín】朝，敬【jìng】请劳驾【jià】诸位随从人员，进去通禀一【yī】声，说我想见到【dào】沛【pèi】公，和他【tā】谈论天下大【dà】事。”使者进去禀告【gào】，沛【pèi】公【gōng】一边洗脚一边问使者：“来【lái】者【zhě】是什么样的人？”使【shǐ】者回答说：“看【kàn】他相貌好像一个有学问的大孺【rú】，身穿读书人的衣服，头戴巍峨的高山冠。”沛公说：“请替我谢绝他，说我【wǒ】正忙于【yú】讨平天下【xià】的【de】大【dà】事，没有时【shí】间见儒【rú】生。”使者出来道歉【qiàn】说：“沛公【gōng】敬谢先生，他正忙于讨平天【tiān】下的大事，没有时【shí】间见儒生。”郦生听罢，瞪圆了眼睛，手持宝【bǎo】剑【jiàn】，斥责【zé】使者说：“快点！再去告诉沛公一声【shēng】，我是高阳酒徒，并不是一个儒生。”使者见此，惊慌【huāng】失措，竟吓得【dé】把名片掉在了地【dì】上【shàng】，然后又跪下捡起【qǐ】，飞快地转身跑了进【jìn】去，再次向沛【pèi】公通报：“外边【biān】那个客人，真正是天【tiān】下壮士【shì】，他大声【shēng】斥责【zé】我【wǒ】，我很是害怕，吓得我把名片掉在【zài】了地上，他说：‘你快滚【gǔn】回去，再次通报，你家【jiā】老子是个高阳酒徒【tú】。’”沛公立【lì】刻擦【cā】干了脚，手【shǒu】拄着长【zhǎng】矛说道：“请【qǐng】客人【rén】进来！”
郦生进去之【zhī】后，以【yǐ】平等的礼节——长揖——来和沛公见面，并且说道：“沛【pèi】公【gōng】您长年累月【yuè】暴衣【yī】露冠地【dì】在外奔波劳碌【lù】，很【hěn】是辛【xīn】苦，带【dài】领人马和楚军【jun1】一起征讨【tǎo】暴虐无【wú】道的秦朝，但是沛公您为什么一点儿也不自【zì】重自【zì】爱呢？我想以讨论天下大事【shì】为由见到您，而您却说什么‘我正忙于讨平天【tiān】下，没有【yǒu】时间见【jiàn】儒【rú】生’。您【nín】想【xiǎng】平定天下，成【chéng】就天下最大的功业，但却从外貌来【lái】看人，这样恐【kǒng】怕就要失去天下那【nà】些有本【běn】事的人。况且我想您的聪明【míng】才【cái】智不如【rú】我，勇敢坚【jiān】强又不如我，您如果想【xiǎng】成就平定天下的大业而不想见到我的话，我认为您就失去【qù】了一【yī】个人才【cái】。”沛公连忙向他道【dào】歉说：“刚【gāng】才我只听说了您的外貌，现在我才真【zhēn】正了解了您的意图。”于是请他【tā】到位子上就座，问他平定天【tiān】下的妙计良策。郦【lì】生说：“沛公您若想成就统一天下的大业【yè】，不如先占据陈留。陈留这个【gè】地方是一个可以据守【shǒu】的四通八达的交通要冲，同时也【yě】是兵家必争之【zhī】地。在【zài】城里贮藏【cáng】着几千万石粮【liáng】食，城【chéng】墙守卫工事非【fēi】常牢固【gù】。而我和【hé】陈留的守令【lìng】一向【xiàng】非【fēi】常好，我想为【wéi】您前【qián】去说服他，让他【tā】向您投降。若是他不【bú】听我的，请允许我替【tì】您把他【tā】杀【shā】掉【diào】，然后拿下【xià】陈留【liú】。沛公您率【lǜ】领陈留的【de】兵将，占据坚固的【de】陈留城【chéng】，吃陈留的存【cún】粮，召集天下【xià】各【gè】地【dì】想【xiǎng】投靠您的人马；等到兵力【lì】强【qiáng】大以后，您就可以所向无敌，横【héng】行【háng】天下，那【nà】也【yě】就没有【yǒu】任【rèn】何人能【néng】对您构成威胁了。”沛【pèi】公说：“我完全听从您的【de】教诲【huì】。”
于是郦生就在【zài】这一天夜【yè】里去见陈留守令，向他游说道：“秦朝【cháo】暴虐无道而天下的人都反对它，现如今您和天【tiān】下人一起造【zào】反就能成【chéng】大功，而您却独自一人为将要灭亡的秦【qín】朝拥城固守，我私【sī】下里为您的危险处境深深担忧【yōu】。”陈留守令说道：“秦朝的法令严酷无刑，不能【néng】够【gòu】随便胡说，倘【tǎng】若这样【yàng】的话，就要【yào】灭族，我不能按照你【nǐ】所【suǒ】说的去做。您老先生【shēng】指教我的话，并不是我的意图，请您不【bú】要再说了。”这天夜里，郦生就在城中【zhōng】留【liú】下【xià】来休息，到了夜半时分，他悄悄地斩下【xià】陈【chén】留【liú】守令【lìng】的头，越墙而下，报与沛公得知。沛公带领人马【mǎ】，攻打【dǎ】城池，把【bǎ】县令【lìng】的头挂在旗竿上给城【chéng】上的人看说【shuō】：“赶快【kuài】投【tóu】降吧，你【nǐ】们守令的脑袋【dài】被【bèi】我们砍下【xià】来了！谁后投降【jiàng】，就【jiù】一定要先杀他！”这【zhè】时【shí】陈留人见守令已【yǐ】死，便相继投降了沛公。沛公进城之后，就【jiù】住在陈留【liú】的南城【chéng】城门【mén】楼上，用的【de】是【shì】陈【chén】留【liú】武库【kù】里的兵器，吃的是【shì】城【chéng】里的存粮，在这【zhè】里进进出出地逗留了三个【gè】月，召募的【de】军队已达【dá】几万人，然后就入【rù】关攻灭秦朝。
太史公说：今天世【shì】上流传的写【xiě】郦生的传记，大【dà】多这样说，汉【hàn】王在平定【dìng】了三【sān】秦之后，回军向【xiàng】东攻打项羽，带领军队【duì】活动在巩、洛【luò】之间时，郦生才【cái】身【shēn】穿儒衣前去向汉【hàn】王游说。这种【zhǒng】说法是错误的。实际情【qíng】况【kuàng】是在沛公攻入函谷【gǔ】关之前，与【yǔ】项羽分手【shǒu】，来到【dào】高阳，在【zài】这时得到了郦生兄弟二【èr】人【rén】。我【wǒ】读陆【lù】贾的《新语》十二篇【piān】，可以看出他真【zhēn】正是当代少有的【de】大辩士。而平【píng】原君的儿子和【hé】我【wǒ】关系很好，因此才能详细地把上述这一切都记录下来。
参考资料：
1、张连科【kē】.子夜【yè】星网站.http://www.ziyexing.com/files-5/shiji/shiji_97.htm
2、参【cān】与译注者名单【dān】.解惠全、张德萍、白晓红、白银亮、王学孟、王淑艳、张【zhāng】凤岭、张连科、支菊生、纪淑敏、宋尚斋、何平、邱【qiū】永山、王延海【hǎi】、史有为、范【fàn】君石、葛亮、郝永【yǒng】娟、赵【zhào】季、赵【zhào】叔【shū】、王【wáng】连升、安砚【yàn】方、徐世英、刘军、刘洪涛、盛【shèng】冬铃【líng】